36.要爱惜和发展青少年的记忆力
死记硬背一贯是有害的,而在少年期和青年期则尤其不可容忍。在这些年龄期,死记硬背会造成一种幼稚病——它会使成年人停留在幼稚阶段,使他们智力迟钝,阻碍才能和爱好的形成。死记硬背的产儿,它的最不吉利的产物之一,就是书呆子气。就其实质来说,这就是把教小孩子时特用的那些方法和方式,搬用到少年和青年的身上来。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青少年的智慧尚处于幼稚阶段,却又企图让他们掌握严肃的科学知识。这样就使知识脱离生活实践,使智力活动和社会活动的领域受到局限。
产生这一重大祸害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少年和男女青年使用着跟小孩子同样的方法来获取知识:他们把教科书里的教材一块一块地背诵下来,为的是以后又把自己的知识一块一块地“倒出来”给教师看,得到一个分数。这种随意识记的“肥大症”,简直是要把人变成傻瓜。 把这种书呆子气从学校驱逐出去,是非常重要的教育任务之一。可是,现在中年级和高年级的大部分教材,偏偏是要求你只能使用随意识记的:“好好坐下来给我背吧,不然你什么也不会知道,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窍门。”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可以采取的只有一条唯一的途径:确定随意识记和不随意识记之间的合理比例。假如我们把八年级学生需要记住的教材数量用x来表示。那么学生就应当同时思考和理解多出好几倍的教材:3x。同时,在有意识地背诵和识记的材料与只需要加以思考而不必专门识记的材料之间,应当保持一定的联系——不一定是直接的联系,但是最好是与问题相关的联系。例如,在解剖学和生理学中学习人的神经系统。这一部分里有许多完全新的东西,几乎全部都是应当记住的。为了不致把学习变成死记硬背,请你推荐学生阅读一些关于人的(关于人体的各系统、关于神经系统、关于著名学者的研究的)有趣的书籍。学生在阅读这些书籍时并没有抱定要识记的宗旨,但是其中有许多东西会被记住,这完全是另一种识记——不随意识记,它在本质上区别于对教科书材料的有意识记和背诵。这种识记建立在浓厚的兴趣、思考和读得入迷的基础上,——在这里,认识的情绪因素起着很大的作用。不随意识记(阅读有趣的书籍)有助于使人的思想活跃起来。人的思想活动越积极,他的随意记忆就越发达,他保持和再现大量材料的能力就越强。如果一个人思考过的材料比教科书里要记熟的材料多好几倍,那么再照教科书去识记(熟记)就不会是死记硬背了。这时的识记就成为有理解的阅读,成为一种思维分析过程。多年的经验使我深信,如果有意的、随意的识记是建立在不随意识记、阅读和思考的基础上的,那么少年们在学习教科书的过程中就会产生许多疑问。他知道得越多,他不理解的地方也就越多;而不理解的地方越多,他学习教科书的正课就越容易。
要建立不随意识记和随意识记之间的合理比例,这件事首先取决于教师。作为科学基础学科的教师,你不应当是单纯的知识传授者。你还应当是青年的思想的主宰者。通过你的讲述和对新教材的说明,就应当用火花去点燃青少年的求知欲、好奇心和渴望知识的火药。少年听完你的讲课时,应当怀着强烈的愿望,想去读一读你顺便提到的某一本书。他应当念念不忘这本书,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它。由此可见,少年和青年的记忆力的发展,取决于中年级和高年级的教学和教育过程的一般智力文明的水平。
37.培养儿童对图画的爱好
小学里的图画安排得怎么样,教师在教学和教育过程中给予图画以怎样的地位,这个问题对于发展学生的智力有直接的关系。根据在小学里对儿童进行教育的经验,我看到图画是发展创造性思维和想像力的手段之一。我坚定地相信,儿童的图画是通往逻辑认识的道路上必不可少的阶梯,至于图画有助于发展对世界的审美观点,那就更是不言而喻了。
开始时,我先教儿童写生。我们画树木、花草、动物、昆虫、鸟类。不管图画的结构是多么简单,它里面总要反映出感知、思维、审美评价的个人特征的。有一次我们画长着三叶草的田野。有些孩子力求把整个开满鲜花的田野、云彩、蔚蓝的天空、歌唱的云雀都统统画进去。在另外一些孩子的画里,我看到画的是一株开花的三叶草和落在花瓣上的一只蜜蜂。而另外一个女孩子,整个画面上画的就是一只蜜蜂的翅膀、三叶草盛开的花朵的一片花瓣和太阳……
我们又专门组织了几次旅行,到“思维的发源地”(自然界)去,以便使儿童对周围世界的感知充满鲜明的审美情感。我们在湖边上画朝霞和晚霞,在草地的牧场上画晚上的篝火,画候鸟飞向温暖的远方,画春汛的情景。我高兴地看到:儿童把那些使他们激动、赞叹和惊奇的东西描绘下来,这就是他们对周围世界的一种独特的审美评价。当儿童在画那些体现着美的事物时,对美的感受好像要求表现出来,激发着儿童的形象思维的觉醒。
我逐渐地、一步接一步地教给儿童一些基本的画图技能;孩子们学会了表现光亮、阴影和透视。早在一年级,创造性就在儿童的绘画里占有重要的地位。孩子们在图画里编故事,童话。图画成了施展创造性想像力的源泉。我深信,在教学过程中发展的想像活动与儿童的言语之间有着直接的联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图画能“打开话匣子”,它能让平时沉默寡言的、非常腼腆的儿童都开口说话。
在二、三、四年级,儿童开始把图画用到创造性书面作业(例如根据对自然现象和劳动进行观察所得的材料写的作文)里去。我发现,当儿童找不出确切的、恰如其分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时,他就求助于图画。有一个男孩子,他很想表达出自己在刺猬的“食物仓库”里看到那些“宝藏”时的惊奇心情,他就把这些“宝藏”画了下来,其中有苹果、土豆、青的甜菜叶,各种颜色的落叶等。我力求使绘画在儿童的精神生活中占有应得的地位。当我们乘船沿着德聂伯河到基辅去的时候,男女孩子们对沿岸的草地、山岭、树林和草原深处的丘岗的美非常赞赏,他们就竭力把这所有的美景用线条和色彩描绘下来。
我觉得,离开了绘画,地理课、历史课、文学课、自然课就很难上。譬如说,我在讲解遥远的大陆——澳大利亚的植物群和动物群。我们总不可能把一切都画在上面的现成的图画带到课堂上来。因此,我就很快地在黑板上画出许多植物和动物。这样做并不打断儿童的思路,同时还能支持他们的想像力的活动。在历史课上,我一边讲述,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勾画古代人的服饰、劳动工具、武器等。经验告诉我,在历史课上(特别是四、五年级),在讲述过程中随时画些情节画起着很大的作用。例如,讲到斯巴达克斯起义时,我就在黑板上画出设在山顶上的起义者的军营。这种在讲课过程中随手画下来的图画,比起现成的、甚至比起彩色的图画来都有很大的优点。在低年级的数学课上,有时候还有必要把应用题画出来,这一点我在前面已经谈过了。
38.怎样训练儿童流利地书写
阅读和书写是学生的两种最必要的学习工具,同时也是通往周围世界的两个窗口。学生如果没有流利地、快速地、有理解地阅读和流利地、快速地、半自动化地书写的技能,他就像半盲目的人一样。我认为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早在三年级、最迟在四年级,就要使学生能够笔不离纸地写出较长的词,能够眼睛不看练习簿地写出词甚至短句来。书写过程的半自动化是提高读写水平以及全面地自觉掌握知识的极为重要的条件。学生应当不再思索这个或那个字母怎么写法以及各个字母怎样连接,——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他才有可能去思考怎样运用语法规则和他所写的东西包含什么意思。这种流利书写的技能还能逐步地训练出运用语法规则的半自动化技能:儿童已经不必去思考某一个词应当怎样写,因为他已经多次地写过这个词了。
所有这一切——快速地书写字母和词,以及在正字法方面逐步获得半自动化的技能;在书写的同时进行思考,——都应当齐头并进。培养快速书写的技能,首先要求对手的小肌肉进行一定数量的操练性练习。多年的经验证明,这种练习应当比写字先行一步。我的意思是说,先要让手(包括右手和左手)做一些精细的劳动动作。在入学前的一年时间里,就应当让儿童做这样一些作业,如用小刀(雕刻刀)和剪刀雕刻和裁剪纸板和纸张,雕刻木料,编结,设计和制作小型的木质模型等。精细的劳动动作能训练手指动作的协调和节奏,形成手指的灵巧性和对小图案(实质上字母也相当于这种小图案)的敏感性。
还应当尽力使小孩子的劳动动作成为一种审美的创造活动。在儿童制作的物品中,要多让他们重复圆形的、椭圆形的、波浪形的线条,让他们从小就习惯于进行那些要求高度机敏性的精细而平稳的动作。
经验证明,如果儿童完成过足够数量的精细的劳动动作,那么他就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做好了流利书写的准备。当然,有系统的书面练习还是不可缺少的。
39.教给儿童用左、右手都会工作
人的发展的历史过程造成这样的结果:那些与思维相联系的,在手指尖上体现出思维的最“聪明”的劳动操作,都是由右手来完成的。左手在完成创造性劳动过程时只起着辅助性作用。我们用右手来握工具,用右手来捏钢笔和铅笔,画家用右手来创作出不朽的绘画作品。
人单靠右手就上升到了他已经达到的智力素养的高峰。但是,如果所有的人单靠右手掌握的那些极精细的劳动动作能够同时也是左手的功劳,那么某些人的劳动技巧、劳动艺术和智力发展就能改善得更加迅速。这里谈的不仅是劳动教育还有另一个先决条件的问题。而且是说,在手和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联系起着两方面的作用:手使脑得到发展,使它更加明智;脑使手得到发展,使它变成创造的聪明的工具,变成思维的工具和镜子。我的多年的经验证明,如果最精细、最“聪明”的劳动动作不仅是右手的,而且也是左手的功劳,那么上述这些联系的数量就会增加,聪明的经验就会由手传导到脑,而这些经验是反映各种事物、过程和状态之间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关系的。这一结论是靠经验得来的,但是它反映了一条现实存在的规律性:借助双手的创造性劳动活动而领会和理解了的相互作用,会给思维的活动带来一种新的质:人能够用思维的“眼光”一下子把握住许多相互联系的现象的链条,把它们看成一个统一的整体。
我在七年的时间里教给孩子们(由7岁到14岁)用双手工作。他们学会了两手各拿一把刀具,学会了用右手和左手装配复杂模型的部件,学会了用左手和右手在木料车床上工作。我看到,在这些孩子的活动中,创造性的因素逐年地有所发展。这些孩子的创造性的典型特点,就是不断产生新的构思和具有发明创造精神。会用双手从事劳动的能工巧匠们,似乎在同样的一个现象中,能够比只会用右手工作的人看到更多的东西。在用工具加工材料时,我的这些学生表现出的特点,就是劳动动作极其精细、柔和,可塑性大。他们都爱上了自己从事的“聪明的”创造性劳动。
40.动手和智慧
人的手可以做出几十亿种动作,它是意识的伟大的培育者,是智慧的创造者。遗憾的是,手对于培育智力的作用(特别是在童年和少年早期解剖生理过程迅猛发展的时期)这个问题,还研究得很少。令人莫解的是,直到最近,当谈到应当吸引学生参加劳动的问题时,人们所依据的理由,总是说这是为了克服学校过分追求发展智力的偏向。这是多么荒谬的逻辑:好像双手不做事,就有发生智力肥大症的危险。
实际上,这种情况是没有也不可能发生的。双手无所事事,也像不假思索地随便找点体力负担给学生让他有事可干一样,这两种做法对于少年的智力发展是同样有害的。我在10年的时间里观察过140名学生(由8岁到16岁的学生)的智力发展情况。我看到的情况是,学生们年复一年地,每年都有几个月在从事单调的、令人疲劳的体力劳动,而不需要任何技巧。他们的双手只不过是一种发出体力能量的器官,而远非一种创造的工具。在解剖生理过程迅猛进行的这个时期,少年们被迫去完成那些特别使人疲劳的、单调的而且长期的体力活动。有一所学校,学生在学习的时候,脑力活动也非常局限和单调,没有培养他们的智力兴趣和需要;而且更加令人担忧的是,这些处于童年和少年期的学生,没有用自己的双手去从事过任何复杂的、精密的、要求细心和动脑筋的作业。这种做法给这所学校的许多学生的智力发展打下了烙印:16岁到18岁的男女青年,当需要他们用最基本的机械进行操作时,竟显得束手无策,心慌害怕。这所学校没有一个毕业生通过高校入学考试。这就是在总的智力贫乏性的背景上暴露出低劣的劳动素养而造成的可悲后果。在人的大脑里,有一些特殊的、最积极的、最富创造性的区域,依靠把抽象思维跟双手的精细的、灵巧的动作结合起来,就能激发这些区域积极活跃起来。如果没有这种结合,那么大脑的这些区域就处于沉睡状态。在童年和少年时期,如果没有把这些区域的活力激发起来,那么它们就永远也不会觉醒了。
我们从一年级起,就要求学生的双手能做出准确的、有成效的动作。在手工劳动课上,在课外小组里,孩子们就学习用纸剪出或者用木料雕出精细的图画;谁学会了使用雕刻刀,能写出漂亮的字,他就会对稍有一点点偏差的地方都很敏感,不能容忍马虎了事的作业。这种敏锐的感觉会迁移到思维上去。手能教给思维以精确性、工整性和明确性。
对于少年的作业,我们要求尽量使用精确的工具,使他们的双手和手指做复杂的动作。用手工工具精细地加工塑料,木料和软质金属,对于培养少年的智慧起着重要的作用。学生从事个别作业,用惯了自己的工具,达到运用自如的程度。我们的劳动教员阿阿沃罗希洛,在教给学生使用手工工具的过程中,同时完成智育的重要使命。我们焦急地等待着:我们那几个头脑迟钝的学生,他们的双手到什么时候才能“觉醒”呢?别特里克完成的作业很粗糙、很不精确,可是到了六年级,他的作业变得既漂亮又工整了。我们感到高兴:这是他在思维积极化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虽然别特里克还没有达到三分以上的程度(偶尔能考到四分),但是如果没有这些点滴积累的细致耐心的教育工作,就连这样的成绩也无法达到。
少年学生们逐渐地转到搞些设计、构造活动。教学工厂里有配套的木质和塑料零件,供学生们拼成各种模型和示意图,还备有各种活动模型和机械的可拆卸的零件。学生们分析各种零件的相互关系,在头脑里构思零件或示意图,进行拼接和装配。在这种作业里,特别明显地表现出智慧努力和双手动作的相互结合。这样,信息就通过两条相向而行的途径传递着——由手传到大脑和由大脑传到手。手也在“思考”,而正是在这种时刻,大脑的创造性区域受到激发。在这种作业中,对于相互关系、相互作用的理解居于首要地位。思维从整体转移到局部,从一般转移到具体,而手在这种转移中起着积极参与的作用。我们深信,在这种作业中所必不可少的观察力和推测力,是和数学才能发展直接联系的。瓦莉亚比所有的男孩子都更迅速地学会了分辨活动模型零件之间的复杂的相互关系和相互联系,这就反映在她的思维觉醒比较快。
我在许多年间观察了在职青年业余班的学习情况。许多学员尽管没有时间完成家庭作业,上课也不经常,但是他们掌握数、理、化的知识却比全日制学生深刻得多。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激发他们的智力才能的一个强大刺激物就是他们都有一双很巧的手在工作。业余班里的优秀的数学教师,都是一些有文化、有天才的机械师,就是那些在民间被称为自学成家的人。精细的、耐心的、用脑的创造性工具,使他们变成了无师自通的人。我们借鉴日常生活中这些有益的经验,努力做到不仅在劳动课上,而且在其他各种活动中,使学生的双手激发他们的思维。